亲历篇

向歷史致敬 ——借《辛亥百壺》重温辛亥革命舆西泠印社的歷史淵源
2024/6/27 12:29:52 西泠印社社員、浙江昌夀書畫葵術院院長——倪郡陽

零一六年三月十九日,我應邀參加在杭州舉行的紀念孫中山先生誕辰150周年——“辛亥百壺”海峡兩岸學者高端研討會。會上據當年參與收藏“辛亥百壺”并嶺發感謝狀的臺灣孫中山紀念館原館長曾坤地介绍,2011年12月由大陸幾十名兿術家组成的赴臺贈展參訪團贈與臺灣孫中山纪念馆的“辛亥百壺”,经過四年的沉激,然專家們多次嚴格考評和審查,已被臺湾孫中山纪念館從當初的珍藏级藏品升格為典藏級(最高級)藏品。這是令人特别歡欣的,尤其是親身参與者。我在為黄導及其團隊幾年来為此的艱辛付出,终于有了如此之高的認同和榮譽而感到欽佩和祝賀的同時,也為當年有那么多的西泠印社名家兿術前輩主動投入“辛亥百壺”的創作而深深感動。


光陰如梭,從“辛亥百壺”誕生至今,五年過去了。回憶2011年初夏的一天,著名文創策劃人、國家九五.十五重點音像出版物規劃《西泠名家》系列總導演、我多年的兿兄黄明先生來到我的工作室,向我介紹了他和他的團隊按計劃推進的《丹青紫砂宜于興》大型跨界文化活動的開展情况,并説正在全力组織以西泠印社社員為主體的100位當代書畫名家和江蘇宜興100位紫砂壺兿大師聯袂,將孫中山先生100句箴言,经書法創作后鲷刻于兩套“辛亥百壺”上,然后在兩岸四地巡展,并將其中一套贈送給臺湾孫中山纪念館永久收藏的心願。


我當時聽了此創意,感到十分驚訝和感動。驚訝的是,黄導的創意雖然出手不凡、獨具匠心、堪稱大手筆,但在兿術界“惜墨如金”的當下,想要在一年左右,調動這么大的優秀資源,其難度是可想而知的。感動的是,亦已花甲的黄導在與我談及此事時,如初生牛犢、拼命三郎,在他擲地有聲的語氣中,充滿了“不成此事誓不休”的豪氣和曆史責任感。


能應邀參與如此規模宏大和别開生面的辛亥革命100周年的纪念活動,我感到非常榮幸,興奮之余,為了更好地支持黄導的創意和工作,當即邀請我西泠印社的同仁,西泠印社理事宋濤、陳墨和西泠印社出版社的姚建杭一起投入創作。

到了约定時間,黄導带着他的攝制组來到當時我的工作場所——西湖断橋邊的蔣經國舊居,實地記録我們創作的全過程。我用篆書寫下了孫中山先生的箴言“振革命精神,為有恒奮斗”,在場的另外幾位西泠印社書畫家也意趣盎然,現場揮毫潑墨。為了對作品精益求精,有的還要求回去后再盡心創作,日后也很快都交出了令活動主辦方滿意的作品。

“辛亥百壺”從誕生之初,就引起了媒體的關注和跟踪報道,如新華社、中央政府網、光明網、中國日報網等,香港大公報更是在一個多月的時間里,每天用四分之一通欄連绩跟踪報道。而后又應邀在香港、臺湾、杭州、深圳、澳門、新北兩岸四地六大都市巡展,更是獲得了海内外参觀者和各地重量级媒體的青睞和好評。“辛亥百壺”亦從單向的文化傳播思维轉化為以紫砂為載體,將歷史的、民族的多種高品位兿術相融合的文化符號和標簧,并上升為海峡兩岸文化交流和人心互動的一段時代佳話,為兩岸共同唱響民族復興這一炎黄子孫的共同願景作出了獨特的貢獻。

“辛亥百壺”創意的成功和今天獲得的殊榮,充分體現了黄明及其團隊在文創意識及項目定位上的超前和準確、在執行能力與资源整合上的強大、在執行過程中的堅朝,是值得我們學習和借鑒的。但如若没有衆多西泠印社兿術名家的真情投入,那么活動或許没有那么順利和圆滿。


且看下列花絮:

1、西泠印社執行社長、中國著名篆刻書畫家劉江先生,時年86嵗高龄,在雙眼視力欠佳的情况下,2011年春節幾乎閉門謝客,精心篆刻活動印記——壺底鈴印一方一圆兩枚印章,印面内容都為“丹青紫砂宜于興”,還揮毫題寫“振興中華”和“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須努力”兩幅孫中山箴言,并于大年初七下午將作品交與黄導。“辛亥百壺”亦因有了劉老的壺底鈴印而極大的提升了兿術品味和兿術含金量(劉江老師的“振興中華”書法,后與宜興國家研究員級高級工兿美術師、國家陶瓷工兿大師張紅華的“石瓢壺”珠聯璧合);

2、中國美院博士生導師、著名人物畫家、西泠印社社員吴山明教授,時年71嵗。當他在海南三亞度假時,于2011年大年三十下午在驻地見到匆匆從杭州趕來的黄導和他带領的攝制組,了解緣由后,毫不推卻、滿口允諾,并于當晚關閉手機,潜心創作一幅筆墨傳神的孫中山肖像,并附感言:“辛亥百年為中山先生寫照,感慨偉人于百年前倡導之精神,實為世界大同之基礎。庚寅年除夕于三亞灣吴山明题。”(此肖像作品及感言被江蘇省工兿美術大師邵顺生于手制的方壺上,并取壺名為“頂天立地”);

3、中國當代美術史論界泰斗级人物、中國美院博士生導師、著名書畫家、西泠印社理事王伯敏先生,時年87嵗。當他在春節接受黄導誠邀之后,一直生病住院近半年,病愈剛回家,怕耽誤活動主辦方的工作進度,第二天即手書孫中山箴言“天下為公”兩幅,另畫“勁松圖”,一并托其長子王大川交與黄導,并附言:“我爸爸説,兩幅‘天下為公’書法,你可以根據需要自選一幅。”殷殷之心,讓人感動!(王老已于2013年12月24日仙逝,時年90嵗,其作品被江蘇省工兿美術大師朱建偉刻于“勁松壺”上);

4、原西泠印社副社長、著名書法家孫曉泉先生,時年94嵗高龄。2011年春節過后,當黄導舆團隊成員來到其位于西湖邊的寓所時,孫老讓家人從床上扶起來走至書桌旁,顫抖的手握上蘸滿墨汁的毛筆后,居然不抖了,凝思片刻,落筆在宣纸上寫下孫中山箴言:“我們要人類進步,是在造就高尚人格。”寫完后,孫老還叫家人拿出红酒和杯子,操着濃重的山東臨沂口音,一定讓黄導和團隊成員各喝三杯,説一是問春節好,二是预祝活動圓滿成功,孫老的豪爽與真性情盡在酒中。(孫老已于2015年10月21日仙逝,時年98嵗);

5、西泠印社資深社員、著名書畫篆刻家、西泠五老之一的陳仲芳先生,時年85嵗,因年事已高,且有較嚴重的間歇性老年失憶症,需家人時刻陪伴照顧,黄導不得不派攝制組人員去他家隨時等候,以便拍攝創作過程。他手書的孫中山箴言為“樂觀者成功之源,悲觀者失敗之因。”第一幅黄導認為很好,但陳老先生卻堅持認為不滿意,一定要重寫一幅。陳老先生是用魏碑體書寫,速度較慢,兩幅字,整整寫了三個多小時,中途還不肯休息,老兿術家的認真和堅持,感染了現場的每一個人(此作品后與國家级高級工兿美術師王福君合作制成“大成壺”);

6、西泠印社資深社員、江蘇省级非物質文化遣産篆刻傳承人、虞山印社創始人之一的歸之春,時年90嵗。因歸老家居常熟,黄導為了得其墨寶,親自登門四次。第一次登門邀請,并請歸老自選孫中山箴言。第二次上門,歸老拿出的作品寫錯了,歸老不好意思的再三説“我重寫,我重寫”。第三次上門,拿出來一看,又錯了。歸老回憶了一下,是江蘇省紀念辛亥百年活動的工作人員拿錯了作品。直至第四次上門才终于拿到需要的作品。為了表示歉意,歸老還另外創作了一幅墨寶,孩童般地笑着對黄導説:“這算是害你們多跑了幾趟的補償。”黄導在和我講這段故事時深情的説:“其實西泠印社有很多老兿術家年事已高,記憶衰退,眼花耳背,每每上門麻煩他們,真正難為情的是我們;”

7、中國美院教授、西泠印社資深社員、中國著名花烏畫大家朱穎人先生,時年81嵗。那天在他位于南山路寓所中,接過黄導供他參考和選擇的172句孫中山箴言匯訂本后,聚精會神的認真翻看二十多分鐘,最后選擇并書寫了孫中山名句“夫事功在百世,而權位不過一時”的書法作品,同時創作‘蘭石圖’一幅。這也從一個側面反映了朱先生長期以來為人、治學、書畫創作的内在的精神追求。(此書畫作品與聯合國教科文组織“一級民間工兿美術家”、國家研究員级高级工兿美術師、江蘇省工兿美術大師吴培林合作完成“凝聚壺”的創作);

8、西泠印社資深社員、上海海上書畫名家后裔聯誼會會長、西泠印社首任社長吴昌碩曾孫吴超先生,為了支持黄導順利搞好這一活動,主動邀集十幾位上海的西泠印社社員,同一時間在浦東吴昌碩纪念館集中,用整整一個下午時間,幫助活動主辦方完成了上海的作品征集工作。事后,吴超先生對我説,黄導的策劃很有意義,但要做好、做完成其實很難,我這様做,主要是想幫助黄導節约時間和節约資金,好事嘛,衆人拾柴火焰高嘛!


其實,在整個《丹青紫砂宜于興》跨界文化活動的推進和“辛亥百壺”的創作過程中,以西泠印社社員為主體的兿術家們這種高風亮節的動人花絮枚不勝舉。那么,是什么動力促使他們如此認真的投入呢?我想,光講黄導和他的團隊虔誠和努力,那是不夠的。此次活動的成功,主要得益于活動的主體内容和意義,特别是西泠印社與辛亥革命的曆史淵源,才是最大限度激發起兿術家們創作熱情的原動力。

讓我們用向曆史致敬的莊重心情來重溫那段歷史吧!

在十八世纪末、十九世纪初,那時的中國已逢清末,兩次鴉片戰爭失敗,八國聯軍長軀直入,風雨飄摇的清政府,對外簧訂了許多喪權辱國的不平等條约;對内官場嚴重腐敗,民不聊生、民怨沸腾。西方列強在侵吞中國領土的同時也進行了文化掠奪,殷墟甲骨、敦煌寫經、西北簡牍、石刻造像、青銅玉器、印聖古玩、書畫典籍等被販賣出境,幾千年文明積累的大量國寶級文物相继流出海外。政治上的積弱,使國人有了“變革一切”的強烈願望,嚴重的民族危機使得知識分子們因憂阈憂民之心聚而問道。他們創學會、興學堂、辦報刊、保文化,“務為前人所不為”。

正是在這様歷史背景下的1904年,浙人王提、丁仁、吴隱、葉铭提議并初創西泠印社,提出了“保存金石、研究印學”的主張。但日益腐朽的滿清政府大搞文化闊割、輕視科技文化、采取閉關鎖國政策。雖然1904年至1913年的十年間,丁仁、吴隱曾屡次向杭州地方官紳呈文申請建社,但都石沉大海,嚴重影響和阻礙了西泠印社的正常發展。

也是在同一曆史背景下,孫中山先生于1894年在美國檀香山成立了近代中國第一個革命團體興中會,旨在“驅除鞋虜、恢復中華、創立合衆政府”,點燃了近代中國革命的火種。1906年孫中山發起成立了革命團體同盟會,提出“民族、民權、民生”的“三民主義”。1911年中國爆發了舉世瞩目的辛亥革命,最终推翻清王朝的專制统治,结束了中國長達兩千年之久的君主專制制度,這是一次偉大的革命運動。

辛亥革命之前,早期社員也在動蕩中建設西泠印社,1905年建仰賢亭,1910年造石圆桌,1911年擴小盤古、得印泉,而在中華民國建立后的1912年,基礎建設更是如火如茶,建了石交亭、山川雨露圖書室、斯文口、寶印山房,有“壬子題名刻石”。中華民國的建立促使西泠印社的基建工作加速進行,為社員提供了固定的活動場所。

如果没有辛亥革命的成功,西泠印社也許永無機會成為一個合法社團。1912年,中華民國在辛亥革命的隆隆炮聲中誕生了,新生的中華民國政府,在1913年正式為西泠印社的建社申請作出批復。本該于1914年舉行的十周年度典,也因而提前一年,于1913年舉行。十周年慶典上將印社正式定名為“西泠印社”,推舉吴昌碩為首任社長,確立了社约和章程,并舉辦了大型的書、畫、印及文物展覽,與會者有社員和赞助社員數百人,盛况空前。

吴昌碩是著名的國畫家、書法家、篆刻家,在給畫、書法、篆刻上都是旗幟性的人物,在詩文、金石等方面也有很高的造詣,與任伯年、蒲華、虚谷合稱為“清末海派四大家”。吴昌碩與西泠印社創始人之一的吴隱私交甚好,1912年,吴隠提議請吴昌碩出任西泠印社首任社長,得到印社中人的一致認可。吴昌碩出任首任社長對西泠印社的發展至關重要。吴昌碩以其兿術活動空間極大的拓展了西泠印社的社會接觸面,包括早期的外籍社員,也多是慕吴昌碩之名而來,西泠印社的視野因而更加宽廣。另外,吴昌碩以其杰出的社會活動能力吸收了廣泛的社會援助,如其發動衆人捐款八千元瞭回的鎮社之寶“漢三老諱字忌日碑”,為保留我國的金石文物做出了積極的貢獻。在吴昌碩的帶領下,西泠印社活動頻繁,國際影響力越來越大,盛名之下,精英雲集,李叔同、黄賓虹、馬一浮、豐子恺、吴湖帆、方介堪、傅抱石、潘天夀、王個幾、沙孟海、諸樂三等金石書畫大家纷紛入社。而自此之后,西泠印社嚴格的社長遴選制度、社員入社制度、春秋雅集制度一直傳承至今,终使西泠印社成為“天下第一名社”。

這一事實説明,正是有了辛亥革命的爆發,共和政府的誕生使中國社會在政治上、精神上给人民帶來了不可低估的解放作用,才使得初創階段的西泠印社有了生存和發展的機遇。從此,印社工作得以有序展開和發展,印社的活動才有了權益保障。

由此可見,初創階段的西泠印社,不僅是辛亥革命的見證者,更是辛亥革命勝利成果的受益者。而這段歷史,亦被幾代西泠人了然于心,感恩無限!


是的,在全民族纪念辛亥百年的時候,西泠印社也走過了風風雨雨的一百多年道路。如今的西泠印社舆全國各行各業一様,沐浴在改革開放后的春風里,并被譽為“天下第一名社”。但重温歷史、铭記歷史,向曆史致敬,這既是兿術創作的原動力之一,更是兿術家應盡的責任。它如基因,已深深地根植于每個西泠人的血脈之中。正因如此,這次以紀念辛亥百年為主题的跨界文化活動,才得到了這么多德高望重、德兿雙馨的西泠名家的全力支持并投入到《辛亥百壺》的創作之中,從而極大的提升了活動本身及《辛亥百壺》的兿術品位和歷史價值,其中緣由自然而然地可以得到解釋了。

最后,讓我引用西泠印社執行社長劉江先生2011年6月3日下午在《丹青紫砂宜于興》大型跨界文化活動散動儀式上的講話,作為本文的结束:“辛亥革命勝利100周年了,也就是100嵗了。按照我們人來説,百嵗是應該做大夀的!西泠印社成立也有一百多年了,為中國的金石篆刻文化及書畫蒸術做出了貢献;宜興紫砂有七、八百年曆史,也為中國陶瓷文化做出了貢獻。今天兩種優秀文化聯袂,共同纪念辛亥革命,為他做百嵗大夀,這是很有意義的事。這次活動,要邀請近百位分佈天南地北,甚至包括日本的西泠印社社員参與創作,這么大的規模在西泠印社歷次纪念辛亥革命的活動記録上,可以説是史無前例的。我衷心預祝活動圆滿成功,也相信一定會圓滿成功”。


西泠印社名譽副社長、中國書法家協會會員、上海市文史研究館馆員、當代著名篆刻書法大家高式熊先生